我再給你弄一斤面粉糊臉上，保準蓋得嚴嚴實實的。”裏沙下手的動作都重了三分，“眼睛別動！真是的，我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冤家啦，早知道當初就跟村花了。”

“她來了嗎？”封人盛問。

“人家早準備好，都在溫習劇本啦。”

村花是堯春華的粉絲給她取的外號。說起這個堯春華，封人盛總結出三個字——不對盤。如果非得有個別人家的孩子來惡心惡心他，那人鐵定是堯春華了，沒差。盡管二人私底下橫豎對看都不順眼，但這次，一個是男一，一個是女一，也就由不得他們任性了。

封人盛在心裏嗤了聲，又問：“我那個新助理還沒來？”

裏沙轉頭看了看，“唔，是個美人，剛走。”

封人盛和裏沙的對話，季寧思沒聽見，這邊打完卡後她就趕去美食顧問處報備。

“季寧思季小姐是吧，表填完了去外面等一下，今天太忙，我還有一大堆資料要審核，叫到你再來。下一位——”負責人事工作的統籌大嬸子腦袋都快埋進紙堆裏，連擡頭多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。

季寧思應了聲，填完表還真跑外面待著去了。

萬家煙火劇組的拍攝地主要是在建築物保存較為完整的上海舊區。導演趙之平還特有錢的就近在取景地包了棟老建築作為劇組根據地，以至於季寧思去到外面就跟回歸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一樣。

今天是個陰天，面前是條三車道的石子路，兩旁是西式尖頂建築，夾縫中還堅強存活著中式小店，五花八門的招牌橫的豎的方的圓的都有，上面的文字中西結合，倒土不洋。街角還停了幾輛作為道具的黃包車和小轎車，穿著民國風衣服的群眾演員要麽行色匆匆，要麽三兩一堆圍坐聊天。場務們忙不停的搬運布置場景，季寧思打消了到處逛逛的念頭，省得打擾他們工作，惹上麻煩。

她今天穿了寬松的棉麻衣褲，配了頂窄沿草帽，整體風格非常覆古，往街邊隨便一坐，竟看出幾分時代感。

閑得無聊了，她又向龍套老板買了份糖炒栗子，一邊剝一邊應景的用手機放著周璇小姐的《天涯歌女》，悠閑得不得了。

“天涯呀～海角，覓呀覓知音，小妹妹唱歌，郎奏琴……家山呀～北望，淚呀淚沾襟，小妹妹想郎，直到今……”

不知從哪跑來個倒八眉的老頭，坐到季寧思身邊，跟著歌曲哼唱起來。

“跑調了。”季寧思說。

聽見她的話，老頭也沒理，自顧自陶醉在音樂世界。看他的一身布衣打扮，群眾演員同款。季寧思還挺佩服的，一大把年紀了還來跑龍套，都是夢想在作祟啊。

“大爺，牙口還好？來個不？”季寧思把糖炒栗子遞過去。

老頭摸走一個，“叫叔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

哢嘣一聲，老頭咬破殼後摳出果仁來，丟嘴裏吧嗒吧嗒的嚼起來，“丫頭，你說，人活著是為了什麽？”

季寧思：“…………沒想過。”

“唉——，我活著又是為了什麽？”

季寧思有點慌，“叔你不要想不開啊，您別的沒有，還有夢想啊。”

“啊呸！烏鴉嘴，說什麽不討吉利的話，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！我這是在找感覺，演戲的感覺，戲感戲感，可懂？”

“………………懂。”

原來是個戲瘋子。季寧思悄無聲息的往旁邊挪了挪。

“坐那麽遠幹嘛，過來點，叔又不會吃了你。”老頭沖她招招手，又自覺的順走一顆板栗，“知道上世紀的小妹妹是怎麽表達‘我愛你’的嗎？”

住口老賊！我不聽！

“她們婉約、羞澀，又特別可愛，會為心上人洗手作羹湯，有時候哪怕只是一塊米糕，都能甜進小夥兒的心坎裏。”老頭神叨叨的說。

“所以您的意思，是……”

“什麽樣的食物飽含愛意？”

季寧思回答他：“您剛不是說了嗎，米糕啊。”

“胡說！”老頭一對倒八眉豎起來，“我就是舉個例子，姑娘的愛意那麽濃烈，一塊米糕哪夠，再想想其它食物。”

季寧思：“……”

看來這對話是沒法進行下去了。

正好裏頭的大嬸子喊話，季寧思拍拍衣服上的灰借口離開，把剩下的糖炒栗子全留給老頭。

祝您老夢想照進現實！再見。

【二五】哢

開機儀式進行得相當順利，該發言的發言，該敬香的敬香，紅蓋布一掀，禮成。娛樂記者們想從演員口裏套點勁爆的消息，奈何趙導是為事業獻身的老藝術家，沒問幾句就被禮貌的請一邊待著吧。

季寧思是到現場才知道那老頭就是赫赫有名的趙之平趙大導演的。她表示，聞名不如見面，趙導風姿果然可遠觀而不可褻玩。

開機儀式之後的第一場戲，普通導演會安排輕松易過的那種，就為了討個開門大吉的好彩頭。可趙導不同，雖說他骨子裏比誰都迷信，但追求完美和挑戰自我的脾性輕松戰勝了一切外因，一上來就要拍“武戲”——男主邵堂到上海灘後被教做人的情節。

季寧思揣摩了一下老頭的心理，大概像封人盛這種階級差距巨大的家夥，果然還是揍一頓能更快找到貧苦階層的感覺。

此時，大階級敵人正坐在石子路邊的長椅上看劇本，不遠處趙導在給飾演街頭惡霸的演員們講戲，季寧思則是面無表情的站他旁邊給他當護衛，其原因是生活助理突然有事，遞水打雜的任務就猝不及防落她頭上。

“好餓，想喝點粥。”

封人盛念叨了一句，悄悄用餘光瞥了眼身邊的護衛，卻見那人一點反應都沒有，於是又提醒說：“好餓，胃部在抽搐。”

護衛季終於開口了，“盛哥，您這不是餓，是緊張的，來，喝兩口礦泉水壓壓驚。”說著遞了瓶水過去。

封人盛：“……我不緊張。”

“他不喝我喝。”忽然一只手從後面繞過來，接過季寧思手中的礦泉水。

轉身一看，是個穿著藕色旗袍外罩純白兜帽大披風，拿著洋傘當拐杖的民國大小姐，笑容裏透著幾分古靈精怪到邪氣的意味。她把水擰開，怕弄花口紅還專門弄來根吸管喝，一邊喝一邊向季寧思搭話，“你好啊美女，有人說你長得很漂亮嗎？我廢話了，肯定多了去了。怎樣，有當演員的意向嗎？難得這麽久才遇到符合我審美的，願意跟我混嗎？我絕對比這個蠢貨有前途多了……”

“餵餵，蠢花你閉嘴吧。”封人盛沒好氣的說，“她是我助理，簽的終身制，放棄你愚蠢的想法吧。”

大小姐正是外號“村花”的堯春華，本劇女一，是邵堂的救命恩人兼虐戀情深最後英年早逝的白月光。

這場戲正是邵堂被搶了錢財，群毆後昏死在街頭，被堯春華飾演的金玉大飯店的大小姐周瑾，施救一命，給了他活下去的動力，並在以後決心報答救命恩人。情節是老生常談，但這個作為線索卻是簡單明了，能讓觀眾快速知道本電影在講什麽，為接下來步入覆雜底層社會，慢慢發展再卷入行業鬥爭提供一個大家可以接受的契機。

季寧思在開機儀式上見過她，第一印象尚可。堯春華自來熟的挽上季寧思的胳膊，看見了她掛脖子上的工作牌，說：“美女原來叫季寧思啊，名字真好聽，原來還是美食顧問，我看過蠢貨的直播，你雕的大冬瓜分分鐘讓我跪舔，好想嘗嘗季美女的手藝啊。”

“叫我寧思就好，有機會一定，一定。”季寧思不露痕跡的外往抽手，她退一分，對方就緊追上一分。

“死心吧，沒機會的。”封人盛看得額頭青筋直直突突，忍不住伸手把堯春華拎一旁去， 隨後繼續矜持的看劇本並不經意間的望向季寧思，只差往臉上寫上“不給喝粥就作天作地你自己看著辦”。

誰叫人家有錢是大爺呢，季寧思問：“盛哥多久要喝，喝哪種？”

“拍完戲後，隨便哪種都行。”大爺發話道。

做廚師的不怕客人點燕窩魚翅山珍海味，就怕輕飄飄丟下一個隨便，鬼知道他們口中的隨便是得有多隨便。

季寧思問堯春華：“你也要份嗎？喜歡什麽口味的，我叫外賣的時候一起送來。”

“誰說要點外賣了。”封人盛皺眉看向季寧思，“我喝不慣外賣的粥，太難喝，沒誠意，難以下咽。”

季寧思無語，要真難以下咽人家還開什麽店啊。“那你要喝哪的粥？”

封人盛說：“趙導向總制片申請得有廚房，我要喝現熬的。哦，對了，粥最好鹹口的，別往裏面別放生姜，加葷的話熱量要少，我最近在控制飲食，其它的沒什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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